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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妹妹是他殺的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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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慕容寒枝跟端木扶搖已成生死之交,郇真兒還把“阿鳳”當成了可信賴之人,只找她為自己調理身子、保胎,對慕容寒枝是一點防範之心都沒有。

為保住這僅存的一點血脈。太後直接把郇真兒接在她的宮中居住,命人打掃出一處庭院,派了侍衛和侍女好生守護,真個是如臨大敵一樣的。群臣們自然還不知道端木扶蘇留有血脈一事,太後就是要等著孩子出生,再狠狠出一口惡氣。

每每看到郇真兒心滿意足的樣子,和太後眼中時時閃著算計的光芒,慕容寒枝就很是著急,偏偏又無法可想。當再一次為郇真兒診脈,感受著指尖下的搏動之時,她心裏陡地閃過一絲惡念:郇真兒信任她,這是絕佳的機會,別忘了她醫術這般高明,只要稍稍在藥中動點手腳,郇真兒的孩子就會以最自然不過的方式消失掉,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然這個念頭只在心中轉得一轉。她渾身上下就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扇自己十幾二十個耳光!天,她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殘忍、如此血腥,為了保住扶搖,居然要害死一條無辜的生命!難道這宮中爭鬥就真的這般泯滅人性,使得原本最痛恨草菅人命的自己也差點犯下彌天大錯?!

不管她想出什麽主張,端木扶搖已經察覺到事情不對勁,將她叫了來,劈頭就問,“姐姐。你為什麽跟郇妃還有太後走得那麽近?她們不肯放你嗎?”

“不是,”慕容寒枝一陣一陣地心慌,話也懶得說,簡單解釋道,“你皇兄未駕崩之前,郇妃找我調理過身子,就是為了懷龍胎,倒是沒想到。到這時候反倒如了她的願。”

“哦,”端木扶搖這才放下心,隨即皺眉,“宮中那麽多太醫,獨缺你嗎?姐姐,我不想你跟她們過往太甚,別讓她們逮了你的錯處去。”

知道他是在關心自己,慕容寒枝心中自是感動莫名,然這麽久以來,他兩個很少有推心置腹的時候,大都是端木扶搖全身心地依賴她,她其實並不清楚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或者說他是不是值得自己這樣毫無保留地去幫助。

想到此,她心中陡然升起要試一試端木扶搖的念頭,便假作擔憂其實也不是假,只是她不會這樣表現出來而已)地道。“扶搖,我這幾日在太後和郇妃跟前,已看得她們對郇妃腹中孩兒很是看重,若是這個孩子出生,對你很是不利,你打算怎麽辦?”

“我?”端木扶搖楞了楞。隨即冷笑,那笑容裏卻有著明顯的落寞,“還能怎樣!太後掌控著朝中大多數臣子,我這個皇帝做的更是不得人心,他們要我死我就死,還有什麽辦法。”那日談及這件事,他們兩個就不歡而散,如今舊話重掉,雖心中已有底,卻還是相當不愉快的。

慕容寒枝倒是有話在先,他是貓還是虎,也不由太後說了算,可如今形勢迫人,就算他有萬般不甘,又拿什麽跟太後一夥抗爭----尤其是在慕容寒枝要離開的情況之下,他更是半點鬥志都沒有了。

“我有辦法,”慕容寒枝高深莫測般一笑,不等端木扶搖問,她主動道,“扶搖,你忘了我醫術很高嗎,而郇妃和太後又這般信任我,那個孩子只要不出生,你就不會有事,只要我----”

“不行!”看到她眼中駭人的光芒,端木扶搖嚇了一跳,想也不想就猛搖頭,“絕不可以!姐姐你糊塗了嗎,那個孩子何其無辜,我怎能為了自己活命就害他!何況他是端木扶蘇的孩子,就是我侄兒,叫我害他,我於心何忍?”

話至此,看到慕容寒枝似笑非笑的樣子,他突地明白過來,“你----”

“我自然是在試你,”慕容寒枝眼中笑意越來越深,也完完全全地放下心來,“扶搖,你知道嗎,剛才你若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我便接著離開,再也不幫你。”幸好,端木扶搖沒有讓她失望,看來上天也要她留下來,繼續幫扶搖度過這劫難。

知道自己被戲弄了,端木扶搖惱怒之餘,不禁也覺得丟人,想不到會被姐姐給擺了一道。為了維護男兒尊嚴,他才要生氣,突地聽到她後面的話,不由他不驚喜莫名,“你、你不走了?”

“是啊,”慕容寒枝揚眉,“反正我一時也沒處可去,不如繼續留下,好吃好喝----當然,你若不喜歡,那就算----”

“我喜歡的!”端木扶搖急了,這本就是他盼望的事,怎麽會不喜歡,說著話他撲了過去,一把將慕容寒枝的手握住,“我要你留下,真的,真的!”

慕容寒枝臉上一紅,想要抽回手來,怎奈端木扶搖握得太緊,竟是抽不動,便嘆息一聲,任由他去,“你呀,當了皇上了,還像個孩子……”

端木扶搖只是傻傻地笑,高興得不知怎麽好。行了,有姐姐陪著,就算死,也值了。

慕容寒枝雖有心助端木扶搖擺脫這種危機與困境,但她畢竟不是望川國中人,手上也無權勢,想要跟太後鬥,談何容易。看著太後無所不用其極地保護郇真兒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更越來越不把新登基的皇上看在眼裏,她就算再急,一時也沒有辦法可以想。

而郇真兒和太後對她更是倚仗得緊,郇真兒的身體也一向是她在調理,有些事她很清楚,但就是無能為力。不過,太後也不是笨蛋,她已經註意到慕容寒枝盡管對自己很恭敬,跟端木扶搖卻也走得很近,不禁心中起疑,直接問到她臉上去,“阿鳳,哀家見你時常出入承恩殿,怎的,你對皇上有意?”

慕容寒枝早料到自己這樣兩邊應付,早晚會出岔子,所以早想好了說辭,只是太後這一問,明顯出乎她意料之外,也楞了一會才連連搖頭,“太後恕罪,奴婢怎會有此心,只是對皇上有感激之情罷了。”

感激?這回輪到太後發楞,“此話怎講?”先前怎的沒聽說端木扶搖跟阿鳳有所接觸,什麽時候施了恩惠於她了?

“回太後話,”慕容寒枝不驚不懼,淡然答道,“先前奴婢的主子,就是雪池國公主亡故,那時候太後正憂心於先皇之事,奴婢也不敢打擾太後,可奴婢在這宮中舉目無親,許是皇上對奴婢起了憐憫之心,因而替奴婢張羅了公主的喪事,所以奴婢感激皇上,想尋機會報答一二。”

她這樣說也不全是空穴來風,至少她把實情告訴端木扶搖之後,得了他的諒解,她心裏也好受了些,對她來說,也算是恩德。

“原來如此,”太後倒是沒再繼續追問,但眼神之中有明顯的懷疑之色,“皇上對你很是信任?”阿鳳既得皇上信任,就不可能跟她一心,換句話說,阿鳳明知如此還留在她身邊,豈非是皇上的眼線?

被她銳利的眼神嚇到,慕容寒枝心中一凜,暗道太後果然不是好對付的角色,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付才行。“倒也說不上信任,就是因為先前見過幾次,有幾分熟悉。”

“是嗎?”太後目光閃爍,顯然在打著什麽主意,“那皇上對你可好?是不是經常跟你說說體己話?”

慕容寒枝愕然,看到她的眼神,隨即明白了什麽。想到必須想辦法保住扶搖的皇位,也要保住自己的命,現在跟太後明著抗爭是極不明智的,唯一的法子就是虛以委蛇,讓她相信自己,才會有機會翻身。

明白個中利害之後,她立刻將姿態放低,裝出一副柔順但有所求的樣子來,“太後明鑒,奴婢的主子已經亡故,奴婢如今孤苦無依,皇上對奴婢施了恩德,奴婢自當要回報,不然……”

“那哀家對你沒有恩德嗎?”聽出她有意投靠,太後的眼睛越發亮了起來,“而且哀家一直很信任你,不然就不會把皇兒和郇妃都交由你診治,你還信不過哀家?”她的腦筋轉得不比人慢,已經想到既然阿鳳可以自由出入承恩殿,得皇上信任,那由她來監視皇上的一舉一動,而後來向她報告,真是最好不過。

“奴婢當然感激!”仿佛怕答慢了就被懷疑忠心一樣,慕容寒枝立刻擡頭,急急地表明態度,“太後對奴婢這般信任,還賞賜奴婢那麽多,奴婢對太後感激不盡,萬死難報!”

“罷了喲,”太後讚賞地笑笑,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哀家可指著你呢,怎麽會讓你死,皇上新登基,很多地方會不合時宜,你也知道,哀家與甚少見面,也不好時時提點他,就由你多多費心,做個中間人,你看可好?”

這話說的,真是夠委婉,也夠毒辣。慕容寒枝暗裏冷笑,面上卻裝出先茫然、後是被委以重任的激動與興奮,叩下頭去,“奴婢遵旨!”

太後滿意地點點頭,眼裏閃著算計的光。很好,只要能夠掌握端木扶搖的一舉一動,她就穩立不敗之地,只要等郇妃生下皇子,她再隨便找個理由把皇上廢掉,這朝中還不繼續由她說了算?

其實處於這樣的境地,端木扶搖除了覺得苦悶之外,沒打算就這樣坐以待斃,也曾想法子來應對。可從小到大,他不為人所喜,無權無勢的娘親早已過世,他這般孤苦伶仃的,又能有什麽辦法力挽狂瀾?

真要說起來,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之前的等待,是明知道有人要殺你,你卻沒有辦法閃躲,沒有辦法改變這種結局,對於從小就受盡屈辱嘲笑的端木扶搖來說,再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了。

這樣一來,端木扶搖的心情有多抑郁,可想而知,也難怪慕容寒枝每次看到他,他都是緊鎖愁眉,郁郁寡歡,她寬慰過他幾次,到得後來,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今日一進殿,情形還是跟往日驚人的相似,慕容寒枝不由無聲苦笑,“扶搖,今日太後找我說話,要我代她監視你,你可要小心了。”太後居心叵測,卻還沒有被群臣知悉,她要動端木扶搖動手,還真是防不勝防。

“我能怎麽小心?”端木扶搖蒼白著臉看了她一眼,但神情還算平靜,顯然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現實,“反正是死是活的,也不在我,算了,不說這些,我叫人準備了酒菜,姐姐,陪我喝一杯。”

喝酒?慕容寒枝這才註意到,端木扶搖面前的桌子上果然擺了幾樣精致的小菜和一壇酒,她抿唇一笑,“你不是說從來不喝酒的嗎?”從小無人侍奉,端木扶搖連吃飯都是三餐不繼,哪有酒可以喝,這酒量更是小到沒有,還學人家借酒澆愁是怎麽的。

“隨便喝一杯,沒什麽,”端木扶搖赧然,招呼她坐下來,端起酒杯,“喝吧。”他本來要說什麽,慕容寒枝不得而知,只是從他眼中稍縱即逝的落寞當中,可窺一二。

慕容寒枝無言,也就不再勸解,陪著他喝了兩杯。

果然,端木扶搖根本不會喝,第一杯就被嗆到,劇烈地嗆咳一陣,臉都憋得通紅,不顧慕容寒枝的勸阻,再喝下兩杯之後,他就醉眼朦朧,不知今夕何夕了。“姐、姐姐,我是不是、是不是、很沒用……”

是啊,他是這麽覺得的,之前身為二皇子,明明身份尊貴,卻不受人待見,如今貴為皇上了,生死卻操縱在別人手裏。這皇宮之中,還有誰比他活得更辛苦,更窩囊?既然他的存在為所有人所不喜,那他活著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畢竟還是個只有十五歲的孩子,雖說已經嘗盡人情冷暖、看盡世態炎涼,有很多事還是參不透,也難怪他會系下如此緊的心結,解都解不開了。

慕容寒枝心中一痛,眼前都有些模糊,盡管端木扶搖已經不可能看得清楚,她還是溫柔一笑,隔著桌子伸手撫摸他火一樣紅的臉,“不怪你,扶搖,只是時不我與,不過,應該還有機會的。”

“呵呵,”端木扶搖像是聽到了她的話,低低地、自嘲地笑,“有什麽機會呢,我鬥不過他們……鬥不過……”

慕容寒枝死死咬唇,突然對太後一夥的恨意強烈到無以覆加的地步,“怎麽會這樣?!我知後宮爭鬥向來殘酷血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扶搖你從小吃盡苦頭,卻從無恨害人之心,手上也從不沾血腥,怎能無辜受累?”

“誰說我手上從不沾血腥……”端木扶搖掙紮著擡頭看她,眼前依舊模糊一片,頭腦暈眩得無法忍受,他無力地伏了下去,“我手上有血,好多、好多……”

“是嗎?”慕容寒枝只當他醉了,看著他傻傻的樣子,她就算再滿腹心事,也不禁一笑,“很多嗎?是誰的血?”

她這一問本只是笑話,卻不料端木扶搖卻接著就答,“就是、就是孤竹國公主。”

“什麽?”這話一入耳,慕容寒枝不禁臉色慘變,“霍”一下站了起來,簡直不敢相信,“你說什麽?”

“就是她啊,”端木扶搖的頭在胳膊上來回晃,好像很難受,眼前泛起一片血紅,他快要吐出來,“我手上的刀……刀插進她、她心口的時候,她的血、血流了我滿手……”共序畝扛。

不,不,不是這樣的,不是!越是聽下去,慕容寒枝的臉就越沒有人樣,心也疼得像是被人一刀一刀砍著,簡直無法忍受!怎麽會是這樣?!寒葉、寒葉明明是端木扶蘇害死的,怎麽會是、會是----

“雪池國公主,是你殺的?”為確定端木扶搖不是酒後亂說話,慕容寒枝強自鎮定,死死摳緊了桌沿,指甲都斷在裏面,鮮血流到地上去,她都無所覺。

“誰?什麽公主……”端木扶搖醉得太厲害了,酒的後勁上來,他的意識已一片混沌,“孤竹國?她死了,很慘……我沒想殺她……好多血……我快被折磨瘋了……”

是的,不會錯了。慕容寒枝咬著牙,慢慢坐了下去,全身緊繃著,心像是要從嘴裏跳出來一樣。當時的情景她雖沒有親見,但大致能料個差不多,必是端木扶搖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殺了寒葉!可就算有一萬個理由,寒葉是死在他手上的,就憑這一點,就不可原諒!

端木扶搖伏在桌上的身體不動了,看來已經醉得睡死過去,他絕對想不到,一時的貪杯,會讓他洩露了如此驚人的秘密,更想不到本來應該遠在天邊的、要殺掉害死妹妹的兇手的人,就在眼前!

慕容寒枝已經無法思考,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只是呆呆看著端木扶搖無辜而純凈的睡顏,她如墜冰窖之中,欲哭無淚,心中浮起絕望地呼告:害死妹妹的可以是任何一個人,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報仇!可為什麽,偏偏是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端木扶搖發現自己趴在桌上,昨晚吃喝剩下的酒菜更是紋絲沒動,慕容寒枝也不知去了何處。

“人呢?”他才動了一動,頭就疼得厲害,忍不住地呻、吟一聲。看來侍女侍衛們得了他昨晚的吩咐,誰都不敢進來打擾,倒是聽話得緊。

他無奈地苦笑一聲,扶著重逾千斤的腦袋,搖晃著站起來,“姐姐?”沒有人應聲,應該已經離開了吧,可是沒道理呀,就算姐姐要回去,也應該叫他一聲才是,怎麽任由他睡在桌上?

不對!心裏陡得閃過不好的預感,他臉色大變,一把拉開門出去。

“參見皇上!”門口的兩名宮女趕緊乖巧地行禮,態度恭敬之至。

“姐……鳳姑娘呢?”端木扶搖板著臉,面無表情,狀似不經意地問。

其中一名看起來小些的宮女趕緊討好似地答,“回皇上話,鳳姑娘昨晚就離開了。”

昨晚?端木扶搖越發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測,一定出了什麽事,“那,她離開時有沒有說什麽,或者……”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不過這話他沒有問出來,他跟姐姐之間的事,不想讓外人知道。

“這個嗎,”宮女果然面有遲疑之色,“鳳姑娘離開的時候,好像是有些不、不高興。”其實何止是不高興,鳳姑娘根本就是臉色鐵青,眼神駭人,走起路來一陣風似的,感覺像是急著去殺人。

“是嗎?”端木扶搖的心猛地一沈,料到這事兒肯定小不了,可姐姐會去哪裏,他也不知道,這要到哪裏去找?算了,那還是等姐姐來找他時,再問個清楚吧。

結果他倒是急切地盼著慕容寒枝能來見他,這個一天下來不見他一面就不會放心的姐姐卻像是突然之間銷聲匿跡了一樣,居然兩天都沒露面,不由他不心慌莫名:難道昨晚他真的做了什麽讓姐姐生氣的事,所以姐姐一氣之下離開了?

可是,應該不會呀,姐姐說過會留下來,依著她的一諾千金,斷不可能就這樣離開了才是,就算真有什麽事,她總會有句話留下吧?“到底去了?”

端木扶搖急躁難安,又開始看誰都礙眼,在承恩殿上發了一通無名火,將自己重重摔坐在龍椅上,呼呼地生著悶氣。

不過還好,就在他要受不了這種被遺棄的感覺之時,大殿門口人影一閃,慕容寒枝總算露面,慢慢走了進來。

端木扶搖先是怔了怔,繼而驚喜莫名,連蹦帶跳地從玉石階上下來,急急地叫,“姐姐,你總算是來了!怎麽了嗎,你今天為何沒有來見我?”

“我為什麽要來見你?”慕容寒枝看著他,眼神和臉容是從未有過的冰冷,讓人心驚,“你是我什麽人嗎,還是我欠了你什麽,我必須要天天來見你?”說這話時,她眼裏有著濃烈的、像是會殺人一樣的恨意,這於她而言,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端木扶搖一呆,被這樣的她結結實實嚇到,更是不知所措,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目光在她臉上來回巡視,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姐、姐姐,你、你怎麽了?”

奇怪了,昨晚姐姐不是還好好的,還替他鳴不平,替他想辦法對付太後,還陪他喝酒,怎麽才隔了一晚上就……

對了!一想到貪戀杯中物,他陡地想到什麽,激靈靈打個冷顫,臉色早變了,“難道昨天晚上我……”壞了壞了!他早知道自己不會喝酒的,昨晚怎麽還是喝起來不知節制?必定是他多喝了幾杯,腦子便迷糊了,對姐姐做了什麽越軌之事,所以惹姐姐生氣了!

一提到這個,慕容寒枝更是狠狠地、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回頭就走。

“姐姐!”呆了一呆之後,端木扶搖三兩步過去,一把拉住她,“姐姐,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

“啪!”

回答他的是一記響亮而清脆的耳光,慕容寒枝用的力氣那麽大,再加上他是猝不及防,瘦弱的身子直被打得斜著撞了出去,如果不是有玉石柱擋住,他必定已摔到地上。然饒是如此,他再回過頭來時,嘴裏已是一股濃烈的腥味兒,血也順著嘴角流下來。

“姐姐!”他怔怔地叫,被這一記耳光打懞了,不敢再靠近她,只是低低地、委屈地叫,眼前已迷糊一片。

慕容寒枝同樣哆嗦著,打端木扶搖這一耳光,純粹是本能之下的反應,事實上她從來沒想要傷害他!打到發麻的右手瑟瑟抖著,她下意識地想要握緊,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只能無力地咬牙,“不要碰我,不準你碰我……”話音未落,她扭身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

端木扶搖沒有再追,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殿口,一種強烈的恐懼之情從心底升起來,他倚著玉石柱,慢慢滑坐到地上,雙臂圈起膝蓋,將臉埋在了臂彎中。

對於剛剛知道妹妹死亡真相的慕容寒枝來說,打端木扶搖一巴掌,實在不算什麽。從昨晚到現在,她其實並沒有去遠,就在承恩殿中的某一處假山後,一邊抱緊自己感受著陣陣吹入骨髓的冷風,一邊流了一夜的淚,到現在眼睛還又紅又腫,又疼又澀,好不難受。

她原本以為端木扶蘇一死,就大仇得報,自此之後再無牽掛,不管是離開也好,留下來繼續幫助端木扶搖也好,都將是心無旁騖的。可她哪裏想得到,原來害死妹妹的兇手另有其人,而且是她最最放心不下的端木扶搖,也就是說妹妹的仇根本還沒有報,這叫她情何以堪?

而最可悲的是,如今端木扶搖的身份不同往日,不再是那個卑微的、不值一錢的二皇子,而是國之君王,她要想殺他為妹妹報仇,這就是最大的障礙,而這一結果是她一手促成的,豈不諷刺?

再說,早在要殺端木扶蘇之時,她就曾經因為顧慮到自己的身份,不想連累雪池國上下而一再延遲動手時機,對於現在的情形來說,也是一樣的。

她若貿然動手,讓才登位的新君死於非命,望川國上下一定會查到什麽,在端木扶搖無病無痛的情況之下,她哪裏有把握在短時間內殺掉他,而能做到天衣無縫!

所以,思來想去一個晚上的結果是,她必須安心留下來,繼續與端木扶搖周旋,取得他的信任,而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他。主意一定,她才重新回到承恩殿去見端木扶搖。

可盡管打定主意,要像從前一樣對待端木扶搖,但只要一想到妹妹是死在他手上的,她怎麽可能冷靜,怎麽可能一點都不恨?“我打了他,他現在是皇上,一定會惱羞成怒,說不定要把我推出去斬了也說不定。”一路漫無目的地走,慕容寒枝一路苦笑,暗罵自己剛才還是太沖動,要是因此壞了大事,後悔也沒得機會。

越是走下去,她速度越慢,最後幹脆停了下來,“不行,他畢竟是一國之君,我還是要放低姿態才行,否則他下不來臺面,以後再不信任我、接近我,吃虧的終究還是我自己。”

想明白個中道理,她不再猶豫,轉頭又奔了回去,即使可能會被端木扶搖取笑謾罵責罰,她也暗暗告誡自己要忍下。但她畢竟還是想得太多了,當她回到承恩殿時,端木扶搖還維持著坐在地上的姿勢,一動沒動。

“扶搖?”慕容寒枝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輕輕叫一聲,走了進去。

聽到她的聲音,端木扶搖的身子明顯顫了一下,隔了一會兒才擡起頭,眼神恐懼而茫然,“姐姐?”姐姐又回來了嗎,還是這只是他的幻覺----因為他太想要姐姐留在身邊?

“對不起,”慕容寒枝顫聲道歉,走過去蹲下,拿手輕撫他印著清晰五指的臉頰,“我不該打你打得這麽重,你很疼是嗎?”

“是,”端木扶搖點頭,突然反手抓住她的衣袖,嗓音已嘶啞,“姐姐,你怎麽了?為什麽突然之間那麽氣我、恨我,我做錯了什麽?是不是昨天晚上----”

“是的,”慕容寒枝臉色一白,雙頰之上卻又泛起兩朵紅暈,仿佛不勝其羞,“扶搖,我知道昨晚不是你的錯,可你那時候喝多了,就對我、對我輕薄。”

“對不起!”端木扶搖一呆,跟著又羞又愧,恨不得拿刀殺了自己!“對不起,姐姐!我不知道!”

“沒事!”慕容寒枝一把抱住他,笑得很寬容,也很羞澀,“扶搖,我知道你是因為敬我喜歡我,所以才想要親近我,少年人多輕狂,這也是人之常情,除非你覺得我醜,不願意碰我。”

“我沒有!”端木扶搖急急喊冤,“姐姐,我沒這麽說!我、我願意……”

“好了,”慕容寒枝“卟哧”一聲笑出來,“你昨晚對我無禮,我剛才氣極之下也打了你,咱們就扯平了,日後還跟從前一樣的,再也不提這件事,好不好?”

端木扶搖自是驚喜莫名,“姐姐,你不生我的氣?”

“不,”慕容寒枝搖頭,笑容有些奇怪,但端木扶搖並沒有看出異常,“扶搖,我不會生你的氣,只要你以後記著,別再多喝就好了。”

“不會了不會了!”端木扶搖連連搖頭,冷汗涔涔,“姐姐,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慕容寒枝點點頭,轉過臉去,恨意從她眼中一閃即逝:妹妹,看來我要替你報仇,這手上不沾血腥,是沒可能的了……

對於郇真兒已懷有身孕之事,太後並沒有刻意去掩飾,再加上她派人把郇真兒照顧得那麽好,侍侯她的侍婢侍衛又那麽多,難免有些好事多嘴之人傳出一些話來,宮中上下到底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而隨著知道這件事的人越來越多,包括那些朝臣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太後就是在等著這個孩子出生,而後借此大做文章,搞不好她就是想廢帝另立,以便繼續將望川國江山操縱在自己手中。

如此情形之下,朝中各方面當然又重新暗流湧動,一片緊張肅穆,那些本來就不服氣端木扶搖登基之輩更是感到機會來臨,個個蠢蠢欲動,準備到時候一舉起事,拼他一拼再說。

當然,對於這一切,最清楚的人就是端木扶搖,他知道現在的自己根本鬥不過太後,更知道要想不在郇妃的孩子生下之後,被太後囚禁或者殺掉,最好是現在就掌控起形勢來。可這談何容易,依他如今的樣子,除了任人擺布,還能做什麽?

慕容寒枝端著一小蠱清粥悄悄走進承恩殿,見端木扶搖盯著面前龍案上的奏折發呆,知道他又在憂心太後計謀,便無聲一笑,不急不徐地走了上去,把托盤放下,“喝些粥再批奏折吧,這些事也急不來,別委屈了自己。”

端木扶搖猛回神,聞到淡淡的清香,感覺清爽了不少,含笑道,“謝謝姐姐,有你這麽顧念著我,真是比什麽都強。”為照顧他的身子,姐姐是天天變著法兒做好吃的給他,這對於過去十五年過慣了清苦日子的他來說,真是無法想像得奢侈。

而做這些事的人是慕容寒枝,這更讓他有種虛幻的、不真實的感覺:幸福如果來得太容易,往往不容易守住。有時候他都忍不住嘲笑自己,一個男兒居然這般患得患失,他真沒有資格做一個君王。

“好啦,別盡是對我說好聽的,”慕容寒枝白他一眼,心中仇恨再次翻湧而上,她看不到的是,自己臉上雖然在笑,眼裏卻沒有半點笑意,“怎麽,朝臣們又有什麽動靜嗎?”

端木扶搖喝了一口粥,聞言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有些正直之士也肯直言進讕,讓我重整朝綱,以正國法。我明白他們的意思,是要我先發制人,制住太後一夥。”

“未嘗不可啊,”慕容寒枝揚了揚眉,並不怎麽上心,“現在你是皇上,別人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能公然抗旨不遵,你也是時候做些什麽事來震懾一下他們了,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更何況一國之君。”

大概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麽大膽的話來,端木扶搖詫異地看了她一眼,苦笑道,“我自然也知道為道理,可哪有這般容易!朝中雖然有忠直之士,然作奸犯科之輩也不在少數,而且大多是太後的心腹,我現在哪裏有底氣動他們,”說到這裏,他又擡頭看向慕容寒枝,打趣地道,“再說,太後不是還派了你來監視我,我哪敢輕舉妄動。”

慕容寒枝淡然一笑,並沒有特別的反應,看向別處,“這倒也是,不過……”

看到她的神情這般不冷不熱,端木扶搖悄悄皺眉,就是覺得很不對勁。自從那天酒醉之時輕薄於她,她對自己的態度就很是奇怪,雖然表面看起來還跟從前一樣,但他還是感覺得出來,他們之間似乎隔了一層東西,再不像從前那樣無話不談,姐姐有時候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也很嚇人,每每讓他心驚。

而相比較起來,慕容寒枝畢竟經歷得多了,不過心念電轉之間,她已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既然太後要她監視端木扶搖,而端木扶搖又如此信任她,那她何不使個“借刀殺人”之計,借太後的手殺死端木扶搖,又穩妥,又不必自己動手而連累雪池國,豈不大妙?

夜深人靜,慕容寒枝和衣躺在床上,盡管身心俱疲,卻因為滿腹心事而輾轉反側,難以成眠。自打端木扶搖做了皇上,就替她安排了承恩殿西堂一間房做為她的住處,這裏平時少有人來,難得的清靜,倒是正應了她喜靜不喜動的心性。

借太後之手殺掉端木扶搖替妹妹報仇,這是個好主意是沒有錯,但是自從與端木扶搖相識,他兩個雖說不上是心有靈犀,但至少也是惺惺相惜,雖說到目前為止,他們之間也並沒有男女之情,但卻有君子之交的情意,要她借他人之手置端木扶搖於死地,她一時還真是狠不下這個心來。

“可那又怎樣?”她低語,在無人的夜裏冷澀地笑,“誰叫他殺了寒葉,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既然端木扶搖如此該死,可為什麽只要一想到他閉上眼睛,再也不會醒過來的樣子,她的心就一陣一陣莫名的疼痛慌亂,根本就無法接受?

翻過來,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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